司炉

cp：黄少天x孙翔

警告：年龄操作；我流ooc；各种zzbzq

bgm：李幸倪-光环（终究还是要回到光环的！）

56

黄少天一整夜都没有睡。

孙翔睡着了，睡在黄少天身边，蜷缩起来像个孩子。黄少天为了让他能够安稳睡着，轻轻拍着他的背，他仍然很瘦，黄少天摸得到他的骨头。黄少天一只手酸了，就换另一只手，一下一下，像潮汐涨落，稳定地安抚着孙翔波动的情绪。

孙翔的呼吸变得安稳，不再急促，也不再混乱，他的噩梦被抚平，他的惊慌被安定，但黄少天知道，它们只是变成了一团黑影，在他的手掌下四处逃窜，最后变成一个小球、一团雾气和一片水渍，藏在孙翔的心里。黄少天只能驱逐它，但不能消灭它，它躲在黄少天摸不到的角落，它是野兽，是鬼怪，是定时炸弹，它暗中观察，它伺机而动，它总有一天会卷土重来，吞噬掉他眼前这个年轻、高大而瘦削的少年。

他现在终于理解孙翔为什么会逃跑，也理解孙翔为什么如此反常，孙翔为什么觉得自己爱上他是一种罪孽，孙翔为什么觉得他不值得。孙翔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说出这些话的呢？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爱上他的呢？

在三十六年里，黄少天一直都觉得自己运气不错，他的人生几乎是一帆风顺，在外人看来应该也是光鲜亮丽，除了感情算不得顺利之外，他此生似乎没有遭受过什么重大挫折。黄少天看着孙翔放松的神色，他确信自己是个运气很好的人。

时至今日他才知道，他遇见孙翔，他带走孙翔，他被孙翔爱上，原来孙翔每向他靠近的一步，对他而言都是踏向深渊的一次赌博，孙翔赌他是个好人，赌他和别人不一样。黄少天所付出或失去的，是金钱，是爱情，是缺失了总也能活下去的东西，而孙翔的天平一侧，放着的是对世界的信任和期望，是他的未来，甚至是他的生命。孙翔披荆斩棘跋涉千里，独自一人走过了那么漫长的路，黄少天站在他面前，从不知道他的每一个轻描淡写，背后都是沉甸甸的故事和未愈合的伤口，是他的最大的勇气和最真的爱情。

他何其幸运，在孙翔经历过那么多之后，他竟然在不知情的状况下遇见了孙翔的这份勇气，他接住了，他拥有了，他守住了。

黄少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黑夜被他吸进肺腑，又变成昏暗的蓝倾吐出来，混进不开灯的房间里。他们好不容易才拥有这样的一天，他决不允许任何事破坏这一切，哪怕是孙翔本人，那个六岁的从来没有在他的心里随着时间死亡的孙翔。

他拿出手机，找到那个当院长的朋友，询问他g市最好的心理咨询在哪里，他需要预约，立刻马上，越快越好。朋友还没有睡，推荐给他一个心理方面的朋友，让黄少天再去问问她。黄少天加了微信，那位朋友听明来意之后给他推荐了几个心理咨询师，黄少天记下来，认认真真搜索了他们的信息、学历、擅长方向和相关评价，选定了一个人选之后托这位朋友帮忙，在咨询师的预约里挤进去了一个时间。

其实他不知道孙翔会不会愿意去做，他想等孙翔醒来再问问他。

明天醒来，孙翔会饿吧，今天吐了那么久，吃了多少都要吐出去，胃里是空的应该不行，醒来一定要吃点东西。他看了一眼表，凌晨两点多，如果现在去泡米，还来得及煮一锅白米粥。

黄少天准备下床，身子轻轻一动却发现自己被什么力量牵扯着。他以为孙翔压倒了他的衣角，于是掀开被子想要找个角度不着痕迹地抽出来，结果不是他的衣角被压住了，而是孙翔攥住了他的衣角，他试探着用力，睡梦里的孙翔好像意识到有人要夺走什么似的，攥得更紧了些。

他不敢惊动孙翔，显然他也无法把自己的从孙翔手里解放出来，只好又保持着原来的姿势靠在床头的枕头上。被子被他掀开，褶皱成一团柔软的海洋，孙翔的手是漩涡中心是风暴眼，是他视线的焦点。

孙翔无疑有一双很漂亮的手，手指很长，骨节分明，指甲很短，虽然粗糙但看起来是干净的。他也许喜欢啃指甲，黄少天之前好像没怎么留意过，他的指甲参差不齐，怯懦地陷在甲床的肉里。这样便显得他的手指有了一点肉，中和了骨节凸起带来的攻击性，多了点笨拙和羞涩。他的手是健康的小麦色，让人想起阳光、稻谷和焦香的味道，是健康、生机和蓬勃的生命力。而此刻这双手紧紧捏住他的衣角，很用力，他的本该是红润的指甲都微微发白，好像方才黄少天轻微的动作激发了他的警惕和惊恐，他更加努力地保护着属于他的东西。

古人有断袖之说，黄少天也想学汉哀帝拿一把剪刀剪断这块布料来获得自由，但他手边没有剪刀，他也同样没有必要。他为什么非要在此时此刻离开孙翔呢？孙翔对他的需要这样卑微，他想要他陪着，想要他给他安全感，但他说不出口，甚至都不敢拉住他的手。

孙翔仿佛拽住了黄少天一根心脏上的血管，黄少天觉得自己的整颗心都被他握在手里，他是幸福的，也是快乐的，此夜此时此刻，他为什么要自由？

真的亡国之君才不会起床上朝，黄少天想，还是叫外卖吧。

黄少天在七点半的时候叫了一单白粥外卖，不是外卖软件，是他发微信给常去的一家私房馆子。他仍然离不开，就叫他们放在门口。等到外卖送到天光亮起，阳光晒得人身上暖烘烘的，黄少天年纪不轻实在熬不太住，就着半倚床头的姿势迷迷糊糊睡着了。

等他有意识睁开眼睛抓起手机看表的时候，已经快要十点了，他被被子严严实实包裹着，显然是有人给他重新盖过。另外半边床铺已经冷了，看起来孙翔已经起床了一段时间，黄少天急急忙忙就要下床，却发现因为睡觉姿势不对，他肩膀疼，腰也疼，骤然一动腿还有点麻。

老胳膊老腿经不起折腾了啊，黄少天晃晃肩颈，盘算着赶紧去健身房锻炼锻炼增强体质。

下楼走到客厅的时候，他看见孙翔正坐在沙发上吃零食，是他自己买的薯片，一大包拆开放在桌上，边上已经掉了些薯片渣渣。孙翔看见他的时候，正在往嘴里塞一大把薯片，他嘴撑得满满的，跟黄少天打招呼的时候几乎都要喷出来：“你醒了？”

“一大早怎么就吃零食？”黄少天皱着眉把袋子拎起来，麻辣香锅味薯片，闻起来有种诱惑人的香辣味道，“还这么辣。”

“哎呀……我饿嘛。”孙翔坐在沙发上抬眼看他，眼神里充满了跃跃欲试，“好吃的，你尝尝啊。”

黄少天敬谢不敏，这才想起来门外应该还有一份外卖白粥，他打开门，从地上拎起餐盒，似乎还留着一点余温，米的香气晃动着飘散出来。

“还是来喝点白粥，对胃好。”

孙翔的声音听起来不情不愿：“哦。”

黄少天打开餐盒，粥终究还是有点凉了，他把粥倒进砂锅里重新打开火，过一会就弥漫出浓烈的香气，闻起来干净清爽而香甜，大米已经被煮得看不出形状，留下一锅粘稠的奶白色的有一点透明的小泡泡，咕嘟咕嘟地冒着头。他从橱柜上拿出一点肉松放在盘子里，掏出两个碗，分别盛了两碗粥放到餐桌上。孙翔已经坐在了桌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我们商量个事吧。”黄少天捏起一点肉松丢进白粥里，肉松塌陷下去，变成一团橙色的丝线，“要不要去心理咨询看看？”

孙翔低下头，搅和这自己眼前的一碗粥，粘稠软糯的几乎融化了的米粒被他捣得更碎，黄少天看不清他的表情：“我没有病。”

“我不是说你有病。”

“我之前去看过了，我……”

“不要说你没事这种话，你知道的，这不是没事。”

“你……很在意吗？”

“我不是在意其他的事，你不要乱想。”黄少天放下自己的勺子，肉松缓缓地沉下去，“我不忍心看到你永远都这么痛苦。”

“我……”孙翔咬着嘴唇思考了一会，看了看黄少天又看了看碗里的粥，最终点了点头，“我愿意变好，我会变好的。”

下午他带孙翔去见了咨询师，是位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女性。她已经大概通过跟黄少天的微信交流了解了孙翔的问题，她委婉建议以黄少天的身份，现阶段并不适宜在场，无论他是养父还是爱人。黄少天明白，于是从咨询室里走了出去。

他靠在自己的红色法拉利边上抽烟，他很久没有抽过烟了，他都快要忘记烟是怎么抽的了。雾气、烟草和火，阳光、暖风和光，黄少天在烟雾里看着这个世界。

已经到了g市的秋天，虽然仍旧热着，但比起夏天还是多了几分清凉味道。此时在s市里，落叶应该已经铺满了长街吧，秋风应该已经渐渐冰凉了吧，人们应该已经开始穿上风衣甚至毛衣了吧。黄少天真正地意识到，自己此刻已经离s市、离某一个人、离自己的某一段人生十万八千里了，那是不一样的世界，他于此时在此地，他是不一样的，也是回不去的。

黄少天想起他和孙翔的第一次见面，孙翔在他的这辆车上刻下了“烂鸡巴”这三个字。现在想想大概是这辆车让他想起了那个人渣，孙翔的那一夜也许从未迎来天明。这真是一个讽刺故事，如果没有那个人，他和孙翔未必会相遇，他们也不会突兀而凶狠地闯进彼此的世界里，这世上的事也许本就说不清福祸因果。

他弯下腰沿着车身一点一点看过去，想要看看是否还能找到某一笔某一划，找到哪怕一点残存的蛛丝马迹。他的车子光洁如新毫无瑕疵，根本看不出曾被人刻上过那么不堪入目的字句。这样不是也很好吗，终有一天他们都会忘记这件事，会纯净无瑕，会惹人注目，会完美无缺。

黄少天抽到第三根烟的时候，孙翔从大楼里走了出来。自动门被打开，孙翔从玻璃里走出来，他跑下台阶，头发在风里晃晃荡荡，卫衣带子和帽子都蹦蹦跳跳。黄少天看得出来他的眼圈有未消退的红色，他额前的头发有被水打湿的痕迹，他猜测孙翔哭过，然后洗了把脸才出来见他。

“还好吗？”孙翔对他点点头，黄少天在垃圾箱上把烟头暗灭，转身就要拉开车门，“上车吧，我们回家。”

“等等黄少天！”

孙翔拽住他的手臂，黄少天停下来，转过头。孙翔和马路平行着站在车子边上，声音还带着一点沙哑和鼻音，他看着黄少天，阳光打在他半边脸上，他一半的脸在光明里，另一半的脸藏在自己头发的影子里。马路在他身后无尽延伸，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熙熙攘攘在他身后延伸至天边，汇聚成这座繁华而混乱的城市。

“怎么了？上车说也可以嘛站在这里有点晒。”

孙翔低着头，像个犯了错的孩子，声音也小小的，仿佛稍不注意就会消失在嘈杂喧闹的城市里：“我……我可能还需要很久才会真正变好……对、对不起。”

黄少天笑了。他走上前去，拥抱住孙翔。孙翔已经比他高了，黄少天圈住他的脖子，让他低下头来，揉了揉他蓬松的头发，额前还是有一点冰凉的湿润。这是他的傻孩子，他的乖孩子，他的全天下最可爱的小情人，是他的孙翔。

“傻孩子，我们还有很长很长时间，我等得起。”

他已经长得比他高了，黄少天和他在街边拥抱，把头埋在孙翔的颈窝里。他是温热的，他是坚韧的，他是刚强和温柔，又或者他什么都不是，他只是孙翔。

孙翔身上有一种气味，黄少天没有办法描述，但这种气味让他想起坚韧，想起倔强，想起面向阳光绝不服输的勇气，就像某种从地底诞生的植物。

孙翔就是这样的一种植物。在沼泽中腐烂的野草化作萤火，从淤泥中生出的茎叶将是莲花，埋在地里的蝉终会拥有高树与清露，黑暗中孕育的是阳光普照四方。

fin.

写在完结之后的话：

这篇文断断续续也算是写了一整年，这是我这一整年里最骄傲的一件事。长篇文我之前是没写过的，这种二十万字的心路历程真的对我来说宝贵又可怕，第一次尝试，有很多问题，也有很多惊喜，发现了很多以前没发现过的东西，痛苦的不是没有，但总体是快乐的。

谢谢大家陪我走过这一路，有很多姐妹是一路追文追下来的，即使我断更好久随心所欲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也坚持不懈，真的非常非常感谢。这篇文有很多有问题的地方，有些问题修文的时候会改，有些就有点伤筋动骨，它有很多瑕疵，也有很多缺陷，谢谢看文的姐妹们包容这篇不算很成熟的文和这个不成熟的我。

这个文其实再写还可以继续下去，还有很多事情没有讲，也当然还欠孙翔、黄少天和大家好几万字的快乐日常，但是儿童性侵和心理疗愈这样的问题已经完全超出了我的能力。这个文大纲改了很多个版本，甚至一边写一边还在改，本来的结局应该是孙翔被黄少天打消了顾虑然后度过了几万字快乐的日常生活，但离这个从一开始就被埋在文里的梗越近，我了解的相关信息越多，就越觉得这件事给一个孩子造成的伤害并不是黄少天的接受和爱能轻易消除的，它需要更多的外力和更长的时间，但显然这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这篇文我个人的初衷也并不是想写一个儿童性侵事件及其后续发展，它是孙翔性格成因的一部分，我也只想把这件事作为孙翔思维方式形成的一个要素，我个人写这篇文的原生动力是想尝试去写两个人如何克服性格和人生中的一些问题最终得以相爱的故事，如何去解决这个重大议题大概也不是我在这篇文里可以说明白的。所以容我偷懒结局在这里，快乐的生活让我搞搞番外轻松一点！！

怎么写了二十万我都没开上车啊，可气死我了，我太失败了，一趟车一再被延宕，到最后索性都没了，我太失败了！！！！番外我要过过车瘾，好久没开车了！！！

总之谢谢大家没有打死我让我或者写完了这篇文，我爱每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