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炉

前几天整理合集又把这篇看了一遍，哇靠好好玩好有趣，我捡起来搞搞！

前文看合集，这是个过渡章，梗好像还是莉莉的，下一章虽然遥遥无期，但就会是有趣的事了（空头支票

正在215空间界附近的W241小行星上休假的黄少天以为自己会是联盟理事会中第一个见到周泽楷的。

可是他错了。当他急匆匆地冲进监护室的时候，喻文州已经站在那里了。

“我靠队长你又违规迁跃……”黄少天情绪激动控制不住自己声音，喻文州轻轻扫了他一眼，黄少天脊背一凉，后半句话的音量便矮了下去，“你记不记得你已经没有迁跃权限了你玩什么命！”

喻文州的声音低沉且轻缓，但那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仍旧是属于联盟主席的：“特殊情况我可以见机行事。”

黄少天拧紧了眉头：“这算什么特殊情况啊特殊情况说的不是这种啊！”

穿云舰漂泊多年突然回返，休眠仓内有微弱生命体征，这条消息出现在黄少天机密通讯线路中的时候，黄少天的第一反应就是一句我操。他这还休什么假，他担心的不仅仅是消息传出去联盟上下都将一片哗然的混乱场面，他更担心喻文州。消息是同步汇报给所有理事会成员的，即便喻文州现如今仍旧满足于当个军校老师，他也是会知道的。

我靠，喻文州怕不是要疯了。黄少天一路架着飞行舰向空间界守卫站疾驰而来的时候，满脑子里都是这个想法。联盟主席索克萨尔，矜持稳重，优雅温柔，头脑清醒，运筹帷幄，可只有极少数人知道他是个疯子。黄少天常常觉得他演得太好了，他骗过所有人，以至于当他做出那样疯狂的事的时候，所有人第一时间都觉得这不会是喻文州做出来的。

“这就是特殊情况。”喻文州看着他，他的棕色的瞳孔像一颗琥珀，虽然黄少天看不见，但他知道里面包裹着喻文州此生所有的疯狂和火焰，“一枪穿云，最好的战士和领袖，联盟的伟大功臣，他回来了，还有比这更特殊的情况吗？”

喻文州是真的疯了，黄少天想。他们站在监护室里，一层玻璃隔开他们和躺在医疗舱中的那个人，触目所及尽是一片雪白，包括喻文州映在玻璃上的脸。喻文州的脸苍白得像一张纸，像一团雪，像一朵云，像冰封千里的土地，可他的眼睛里有火光，这是天地初开时候那一道霹雳，是宇宙生成时那一次爆炸，喻文州平淡神色和苍白驱壳下包裹的，是他们谁也预知不到的风险。

黄少天看着玻璃，喻文州的脸映在医疗舱中那个人的身体上，他沉静着一动不动，他没有表情，也没有言语，他和黄少天印象中几乎如出一辙。休眠舱中没有日月，时光流逝在身体上所能刻下的印记对比起他们所经历的一切是如此微弱，在时间被延宕的世界里，他未曾衰老到他的年龄应有的模样，那个人看起来仍旧正当壮年。那些伤痕和血液被治愈，那些痛苦和决绝被消散，那些活在数据流里的坚毅面孔终于再一次拥有真实的形状，此刻他干干净净，看起来不像是劫后余生，只像是睡着了，做一个酣甜而长久的梦，醒来时候这广袤宇宙和万千星辰仍旧被他攥在掌心。

十八年宇宙漂泊终于到达终点，当他睁开眼睛，他依旧是当年放弃援护发动奇袭的那个一枪穿云，是最骁勇的战士，也是最疯狂的亡命之徒。

也许一枪穿云作为喻文州的导师，在喻文州身上留下最深痕迹的，便是这种义无反顾的疯狂。

喻文州和一枪穿云并不相像，他是战士决胜千里，喻文州更像是军师兵不血刃。但黄少天无数次在喻文州的身上看见一枪穿云，看见这种果敢，看见这种疯狂，看见那个已经阵亡在宇宙中尸骨无存的男人影子，仿佛喻文州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他身上留下一枪穿云的影子。

喻文州这些年又是怎样过来的呢？他当年眼睁睁看着穿云舰爆炸成一团浑浊的云的时候在想些什么？如今此刻他又在想些什么呢？黄少天纵然自诩是喻文州最好的朋友，在关于周泽楷这件事上，他从来不知道喻文州究竟在想什么。

因为在所有有关周泽楷的问题上，喻文州都是疯子。

监护室的门被打开，黄少天在玻璃上看见叶修的脸。叶修对喻文州出现在这里没有任何惊讶，甚至都没有责备喻文州的违规迁跃，只是神色凝重地站在他们身边，看着医疗舱中躺着的一枪穿云。

喻文州伸出手，隔空描摹着从医疗舱中露出的周泽楷的脸，监护室的玻璃坚硬无比，隔开喻文州和他心心念念的爱人，却折叠了他们分别的十八年岁月。喻文州的手贴在玻璃上，仿佛便能真正触摸到他的肉体，那是真正鲜活的，属于一枪穿云的，黄少天不知道喻文州等这一天究竟等了多久。

“我倒还不太习惯看到他这个样子。”叶修挑挑眉，像是看到什么新鲜物件，“没见过他躺着。”

喻文州甚至没有回头，只是抬起眼睛瞥了一眼玻璃上叶修的影子，黄少天清晰地看到叶修挂在嘴角的笑容凝滞了一秒钟，接着换上了一个了然的表情。他们显然都很清楚，这个时候的喻文州是头小狮子，他护着他的老师、他的偶像和他爱慕的人，不允许任何人说出哪怕一个对他不敬的字。

黄少天时常会想起理事会审判喻文州的那一天，一枪穿云的席位在喻文州的坚持下被保留，这历来空荡荡的位置这一次终于有人做陪，在联盟大楼安全权限最高的审判庭上，十四张座椅空着两个，像是一双凝视一切的空洞的眼睛。因为私自释放克隆体而被抓捕的喻文州站在审判庭上，而他们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这他们曾经的同伴、他们的领袖、本来该与他们并肩坐着的男人，此刻成为了被审判的囚徒。

黄少天永远记得喻文州那时候的模样，面沉如水，眼神明亮，分明是大难将至，可黄少天看出他的雀跃，仿佛他长久等待，今日终于迎来自己想要的归途——那是一个视死如归的表情，也是一个心满意足的表情，他在这一刻不是索克萨尔，他只是喻文州。

索克萨尔是联盟的又一个传奇，5岁考入军校，19岁以全s成绩毕业进入联盟政府，27岁成为联盟理事会成员，29岁出任联盟主席，是联盟历史上最年轻的主席。索克萨尔肩负着联盟的责任，引领着联盟的未来，索克萨尔身上有无数荣光与重担，但喻文州只是一个爱着自己老师失去理智的人。

他们每个人都告诉喻文州一枪穿云已经死了，只有喻文州相信只要休眠舱的残骸没有被发现，一枪穿云就还活着。他们谁也没有想到，当喻文州终于接受了这个现实之后，他竟会做出这样大胆、这样疯狂、这样不管不顾的事。

对于一个已经绝望的人来说，最疯狂的事莫过于再造出一个希望，而比这些更疯狂的，是现实其实并不曾让他真正绝望。

“新杰一会过来，带着AW425药剂，先让他醒过来，再作打算。”

“不！不行！”叶修话音刚落，喻文州便骤然回头，以极惊恐又极斩钉截铁的语气否决了叶修的提议，“不行！不行！”

“队长你怎么了你还好吗你冷静一点！”

黄少天发现喻文州在颤抖，他面色惨白，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他后退了一步，转过身挡在监护室玻璃前，像是要守卫自己最重要的宝物。黄少天用了五秒钟才找到那个能够精准描述此刻喻文州状态的词，而这个词仿佛从来不曾出现在喻文州的世界里。

喻文州在害怕。

“他……他……”喻文州声音嘶哑，从嗓子眼中挤出来的声音似乎都已经不属于他，“他在休眠舱中待了太久，猛然唤醒，可能有危险。”

叶修看着喻文州，一脸玩味：“我还以为，你是最希望他赶快醒过来的那个人。”

“在我心里，他的安危是第一位。”喻文州的声音终于平静下来，可黄少天凭直觉认为喻文州在掩盖什么，“注射低剂量安眠药物，保证他平安回到首都。”

“你疯了！”黄少天低声向喻文州大吼，“他现在的身体哪里经得起折腾！”

“在这里唤醒了也根本无法治疗，只有首都才能保证安全。”

“你是最在乎他的人，我相信你不会害他。”叶修深深地看了喻文州一眼，语气意味深长，黄少天还想再说点什么，叶修制止了他，对着通讯器下达了命令，“送元帅回首都。”

喻文州对着叶修露出一个苍白的微笑，黄少天看着他，此刻的喻文州像经历了一场战争，看起来虚弱得一根手指就能令他委顿于地，却还挂着千疮百孔的假面，装得坚强而冷静。机械手臂开始拆除固定医疗舱的装置，不多时他们眼前将只会是一片无用的空白。

叶修作为联盟代主席还有其他事情需要处理，将与一枪穿云有关的事务交给喻文州和黄少天处理。黄少天腹诽叶修就这样又黑掉他一个假期，但就算给他二百个胆子他也不敢把喻文州单独留在这里面对一枪穿云。

推开监护室门的那一刻，叶修转过头来，他和喻文州对视良久，黄少天知道叶修会说什么：“军校没有什么好玩的了，你也该回来了，对吧？”

外二篇 fin.